韩生与狸

• 狸奴小灰者，毛色驳杂，栖于深巷大宅。宅为近代连栋屋，其主韩生，弱冠之士，好闭户弄机，终日伏案击键，累日案牍劳形，暇时遨以游戏自娱。饲吾甚周，朝暮奉食，常抚吾首，偶作人语相戏。 宅中岁月悠然。昼则眠于明堂，夜则踞二楼槛，观星听风，偶入书房伴主。键音荧荧，光暖如春，恍若此宅即乾坤。 然某日骤变。吾循廊徐行，忽嗅陌生气，非主非旧识。心突突，尾如戟，四顾惶然。异气愈浓，遂潜踪至西厢僻室。素日门闭，今见隙光微露。轻推之，见一人背立案前，形影朦胧若雾中。 腐臭杂古息，中人欲呕。其人玄衣阔帽，帽檐低压，虽未见容，然惕息如临敌。吾伏槛窥之，彼浑不觉，犹自整物。 旬日间，异象迭现。彼竟长居此宅，携旧衫敝箧，俨然久驻。然韩生浑若未察——宅虽阔，然户牖通明，廊庑豁然，岂容匿人耶？吾疑此客有异术，或避吾主如魍魉。 遂百计示警。或倾水碗，或留爪痕，然主但默拭之，复归机前。尝窃入异客室，得残册一，拖至主座侧。韩生略瞥即置，神色如常。 月夜，主假寐厅中。吾爪叩窗棂，主惊起，吾急奔西厢，回首频顾。主会意随行，及至室前，推门但见空榻，唯余陌生气。 自是吾愈勤察。每客出，辄尾其后。见其常入后园林间，某日掘槐埋匣。启视之，得旧影数帧、符纸杂陈，朱篆蝌蚪，森然可怖。夜复探其室，见铜扃小箧，屡试不得启。 是夜，闻跫音至，隐而窥其启箧,终得阅箧中物——皆古卷秘符，绘凶神厉鬼，文载禁术。 又辄尾其至旧地下暗室，霉气刺鼻。壁绘诡谲神魔，中设祭坛，符咒密布，旁置典籍皆言邪祀。吾寒毛尽竖，方悟此宅临大秘。 当是时，韩生亦见异状。夜半每醒于陌室，壁现怪影，耳闻私语。渐至神思恍惚，白昼犹见符纹游墙，若活物将出。 某晨，主于书房得残笺，字迹类己而语莫名："吾危，速离。" 背绘凶符，启椟见玄衣，领绣己名，乃大骇。 薄暮，主整装欲行。及触门环，宅忽鸣若地动，壁纹流转如千目开阖。主踉跄退，行箧委地。 夜中，主蜷厅堂，对机战栗。荧屏列影数百，隅角皆见玄帽虚影。末帧乃书斋镜影——镜中非己，唯血眸灼灼相视。